回客栈休息到了晚间,姜海晏不急不缓吃了些饭。因他初到赣州,对赣州各地亦是十分陌生,于是向店小二打听了去处后,便搁下佩剑,留在客栈里,再一次出门。
此次出门,他却是来到一处青楼前,只是未有立即进门,反而在对面一个面摊前,问老板要了一碗面。
他慢慢吃着面,一面又盯着对面的青楼。
只见大都是一些衣着华丽的贵公子,被一群花枝招展拥簇着,走进了青楼。
等了近两刻钟,姜海晏的面汤都已是凉透了,仍未等到目标。
那面摊老板走到桌前,客客气气道:“客官,您已经坐了许久啦,要不要再来一碗?”
姜海晏只见周边座位都坐满了,那老板如此说,俨然是婉言劝他离开了。
可姜海晏尚未等到目标,周边的粥铺亦已坐满了人,便决议再要一碗面,继续坐在此处慢慢等一阵。
他还未开口,忽见得两个身着蒙古人铠甲的大汉跌跌撞撞、相互扶将着往青楼走去。
姜海晏等的便是他们,于是起身朝那老板道:“不必了。”迅速给了老板几个铜板,追着那两个蒙古士卒走入了青楼。
“哎呦,公子哥长得好俊呀……”
一进门,便是万香楼的架势,足有四个香气扑鼻的姑娘拥了上来。姜海晏早有预料,倒是不曾失态,笑道:“诸位姊姊请恕则个,我已约好人了,你们不必招呼我。”
一个姑娘奇道:“咿呀,我见公子十分面生,似是不曾来过,怎的已经约好了呢?”
姜海晏脸颊已经涨红,仍是只得胡编下去,“姊姊说笑了,我上次来了,只是不曾见到诸位姊姊罢了。”
边说着,他一面瞧着方才进来的那两名蒙古士卒。
只见那二人似是这里的常客,已被两个姑娘各自带着,上了楼。
“那不知公子约的是哪位姊妹?”
“啊?”姜海晏回过身,才知道那姑娘还在追问,于是瞥了一眼墙上的铭牌,见上边一块块没有翻过去的牌子上都写着名字,想来就是这些姑娘的名字了。他照着一个读道:“她叫‘秋兰’。”
“当真?”旁边另一个女子忽然问道。
姜海晏点了点头,目光再往楼上一看,只见那两个蒙古士卒被分别带入了两间屋子。
后一个开口的女子扑哧一声,笑道:“奴家便是秋兰,可不曾侍奉过公子,公子莫不是记错名了吧?”
姜海晏记住一间房间的位置,回过身,又是一茫然,随即说道:“不是我记错了名,是我来错地方了,打扰了,诸位姊姊。”
“???”四个姑娘均是一脸愕然。
姜海晏转过身,向拦住去路的那名女子微微一笑,“借过一下。”
那女子面露嫌弃,呸了一声,道:“原来是来消遣咱们的。”
不满归不满,她终是让开了一条路。
姜海晏立即便踏出了青楼。
面摊前均已坐满了人,姜海晏见粥铺前刚好走了一个顾客,便往那人的位子上一坐,对老板道:“来碗茶。”
“好嘞!”老板也不问他大晚上为何会喝茶,只管殷勤招呼起来。
姜海晏慢慢喝着茶水,目光仍是盯着对面的青楼门口。
不知不觉间,隔壁面摊上的顾客换了一批又一批,尽都吃完离去,最终没什么人了。那老板便收拾起了摊子,跟粥铺老板打了声招呼,推着摊子收工了。
姜海晏喝了好几碗茶,此时粥铺前一样没什么顾客来了。
见粥铺亦要关门了,姜海晏不让那老板催促,主动给了老板茶钱,自己便出了铺子。
在此期间,他一直盯着青楼门口。那两个蒙古士卒,始终不曾出来。
他们已进去了近两个时辰,想必今夜是要在此歇上一宿了。
如此,正合姜海晏心意。
他记着一名蒙古兵进的屋子,正是左侧有屋檐的一间,见街道上昏昏暗暗,此时已无人影,姜海晏便爬上屋檐。
找到那间屋子,透过窗户,可见屋子里一片漆黑,理该是入睡了。
姜海晏便靠近窗户,暗发内力,将窗户的栓子震断。
声音自是有的,故而姜海晏一直将身子贴着墙壁上,以免惊动屋子里的人后,让对方透过窗户看见屋外有人影。
但他等了许久,除了隐隐约约的鼾声,并未听到屋子里有其他的动静,这才轻轻打开窗户,如猫一般,悄悄溜进屋内。
屋内没有掌灯,屋外没有星月,便是一片漆黑。姜海晏看得不甚清楚,只有循着微微的鼾声,走到床前。
他轻轻拨开床帘,隐隐见得床上躺了两个人。
令他始料未及的,一声轻微的惊呼自床上传来,俨然是有人听到动静,醒了过来。
那声音是女子发出的,姜海晏心中一紧,忽动了杀人之念。
可那女子并未尖叫,她发出来的轻微惊呼声,亦没有将躺在她旁边的蒙古大汉吵醒,对方翻了个身,继续响起了轻微的鼾声。
“你……你是张郎吗?”女子忽然柔声问道。
姜海晏一怔,才明白或是这女子在黑暗中将自己误认成了来寻她的情郎,心中不由得一声叹息——良人都唾弃娼妓,却不知多少娼妓只是身不由己罢了。
姜海晏又想起了陆河清,一样是身不由己才沦落风尘的。
他忽然熄灭了心中的杀意,反倒有心将这女子带出青楼。
可转念一想,如今这世道,无依无靠,只怕外边还不如青楼。于是收起这份自以为是的怜悯,沉声说道:“今夜之事,你只装做不知,便可平安无事。否则,当心性命难保!”
那女子一听声音,便知此人非是自己的情郎,几乎便要喊了出来。
但想到此人深夜来此,定无好意,若是尖叫出来,只怕当场便会被杀人灭口,于是噤声不敢喊出话来,又暗地里捏了那熟睡的蒙古兵一把。
姜海晏浑然不知,只在床尾一摸索,果然发现了被这蒙古兵卸下的铠甲。
想必这人与隔壁房间的蒙古兵具是巡城夜归,饮了点酒,不曾换下铠甲,又是此处青楼的常客,这便径自来了。他们平素如此行事惯了,上边不怪罪,其余人也就见怪不怪了。
姜海晏要的,正是这身铠甲。
他刚拿到手上,忽听得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俨然是手掌拍在胳臂上的声音。
姜海晏何等机警,登时发觉了那女子的意图。所幸那蒙古兵醉酒后,睡得死死的,仍是没有醒过来,只在梦中将女子捏他的痛楚,当成了蚊子的叮咬。
姜海晏声音一冷,低声道:“我对你,并无歹意。你若是当作熟睡不知,事后他自然不会怪罪于你。可你若是要一意孤行生事,可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。”
狠话一出,果然令那女子心生畏惧,再也不敢有小动作了。
姜海晏也不待她有任何反应,急忙带着铠甲,从窗户跳了出去。
那女子见他离去,霍然起身,正要将那蒙古兵推醒,忽又想起了姜海晏的两次叮嘱。似乎那梁上君子,对她并无恶意。这时候摇醒蒙古兵,只怕蒙古兵反而会责怪自己没有立即将他摇醒。在心中权衡许久,她终究还是选择躺了回去。
待到次日醒来,那蒙古兵发现自己的铠甲竟不见了,立时向她询问。
她脸色一变,只装做不知:“奴家昨夜侍奉完大人,已是极累,便睡死了过去……”
那蒙古兵只当她变色是因为恐惧自己,果然便不再向那女子追责了。
……
姜海晏偷走铠甲后,放入包裹当中。
他巳时回客栈休息,酉时方醒,夜间又饮了不少浓茶,自然是精力充沛。此事已过子时,城门自然已经关闭,他便背着包袱,偷偷溜上城楼,用绳索系在女墙上,拽着绳索出了城。
徒步赶到七里镇,他换上偷来的蒙古铠甲,只觉稍稍偏大,不甚合身,倒也还凑合。
腰间还别了一柄短刀,正好弥补他不能带剑的缺憾。
随后,他便躲到前一夜藏身过的灌木丛后。
灌木丛距离蒙古兵巡视的路线,不过两丈距离。
只是他的轻功不高,不能悄无声息地加入到一队巡逻的队伍当中去;而且一队人固为十五人,他亦不能将一命蒙古兵悄无声息地弄走,故而,要想靠这身铠甲融入进去,只得依靠别的法子。
好在他已有计划。
他在灌木丛后的泥地上打了个滚,又抓起一把泥,往脸上一抹,将自己装扮得十分狼狈,再跑出灌木,到巡逻的路线上趴下,一动不动。
不一会,一队巡逻兵便走了过来。
见到地上趴着一个身着蒙古铠甲的人,下意识便将这人当成自己人。但此人这时趴到在地上,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,于是原本成长队排列的巡逻兵,迅速散开。
有两人则上前去查看姜海晏的状况。
尚有呼吸。
他们不断用蒙古语交流,姜海晏自是一句都听不懂,所以他也不敢睁眼,只得继续装昏迷。不然一旦醒来,对方势必会问他遭遇了什么,他又不懂蒙古语,哪能蒙混过去?
一名蒙古兵摇了摇他,始终未有将他摇醒,于是彼此交换意见。
四下散开的蒙古兵亦未在周边发现有任何异状,于是那名头目便做了出决定——先将姜海晏带入七里镇,待他醒过来,再细细盘问他的际遇。